油条小姐

【面的后宫】【雪面】彻骨伤

傅红雪✘沈夜


一个很小的小刀子祝大家七夕快乐


子时三更,更深露重。


 


子时的打更声,梆梆的荡在空无一人的长街里,深更半夜间更像是一下下地敲在心上,听得人莫名心慌。


 


也许是今晚傅红雪睡得本不安稳,亦或是那更声太重,一声声地梆子声激的傅红雪整个人蓦的一抖,便从梦里毫无征兆的醒来了,他下意识地翻身而起,一只手快速地摸向枕头右侧,那里放着他的刀。


 


他把刀握在手里,攥紧。若是以往,握着这黑漆漆的东西,他总是能快速的安定下来。但是今日,他感觉到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在身体里游走,即使抓着他的刀,他也放松不下来丝毫。

 


刀在他的手里越攥越紧,可是外面除了偶尔几股轻拍在门板上的风,再也没有什么了,倒是屋子里静的可怕......屋里?他抬眼望向对面的书架,那书架上面规整有序的摆放着一排排封好的书籍,看起来没什么特殊。


 


但是傅红雪知道,那书架后面藏着什么,那里,关着一个人。


 


他抓起屏风上挂着的衣服利索的系好,快步的走到对面的书架旁。书架显然是有人细心打扫的,每一层都摸不出什么灰尘,两边各摆着一个半身高的花瓶,里面插着花枝,看着甚是新鲜,这个时辰也只是叶子有了一点卷曲而已。傅红雪却没有动这书架,而是轻轻扶上左边的白底花瓶向右扭动了半圈,又走到右边,把右边的花瓶向左扭动了半圈,吱呀吱呀的声音便突兀的响起来,打破了这个屋子里原有的静。


 

若是旁人定然想不到,一个普通住人屋子里竟有如此玄机。就在这声响之后,一扇没有丝毫雕花装饰的黑门代替了刚才的红木书架出现在傅红雪面前。


世人多道黑色招煞,那门却黑的发亮。没有人在屋子里用黑门,但是却有这样一个古怪而又透着阴森的门,躲在那书架之后,藏在傅红雪的屋子里。


 


傅红雪面色如常,伸手按在那门上,微微一使力,吱呀一声,推开了它。


 


门后没有邪祟,也没有阴气,四个轻巧的花架摆在四个角落,每个花架上都摆着明亮的灯盏,那屋顶上又悬了五六个灯笼,灯火通明的,倒是比傅红雪外间的屋子还亮上几分。


屋子的中间摆着一个矮小的桌子,一个穿着白衣长袍的人,盘腿坐在桌前,正举着茶壶,缓缓的往茶杯里续水。


 


“看来今晚夜不安眠的不止我一个。”


 


白衣人侧头看了傅红雪一眼,又低头专注于他面前的茶杯,手里的茶壶微微一顿,那细小的水柱便停下了。


 


待到傅红雪走近,那白衣人便把刚才倒好的茶杯,放到桌子外侧靠近傅红雪的那一边,手微微一抬,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喝茶。”


 


可惜傅红雪并不领情,只是冷着脸,把手里的刀往前伸了伸,刀柄便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为什么不走?”


 


那人似是嗤笑了一声,不甚在意的侧过半个身子,右手压在腿上,微微扬起下颌,脖子若有似无的蹭在刀柄上,那刀便在傅红雪手中颤了一下。他的刀是黑的,是冷的,可是此刻傅红雪却觉得他的刀是红的,是热的,他觉得那人的体温仿佛隔着刀传到了他的手心,烫的他手心发烫冒汗,简直要握不住他的刀。


 


“你要带我走?”


 


“......”


 


“你不带我,那我便不走。”


 


这话说的暧昧又勾人,那人的眼睛里满是戏谑,行为又甚是懒散和轻佻,此刻若是有第三人,怕是要因为他这三言两语的挑逗,认定这二人有什么隐秘内情。


可惜傅红雪连表情都没有变换一下,这话于他没有丝毫作用,依旧是面色如常,腰背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这二人,一个散漫,一个克制,大相径庭的两个人。


 


“疯子。”


 


傅红雪抽回了他的刀,又拿起刚才放在桌边的那杯茶,茶杯抵在唇上,一仰头,喉结也只是滑动了一下,便一饮而尽了,傅红雪觉得茶有些凉了。那人也是个心思婉转的,低头嘴角一弯,笑了。


傅红雪把空了的茶杯放回桌子上,又走至桌子的另一边,一撩衣摆盘腿坐在了那人的对面,手里的刀也顺势放在了手边,而不是如先前那般,摆置眼前。


 


“还没介绍,在下夜尊。”


 


说话的功夫,夜尊已是从桌边拿过了傅红雪用过的茶杯,重新续满了水,这话音落下,这茶杯也被夜尊抬手放回了傅红雪面前。


 


“傅红雪。”


 


傅红雪从声线到说话,再到他这整个人都是清冷的,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寡淡与疏离。


可惜夜尊毫不在意,他用指尖轻轻地敲在桌面上,嘴角带笑。


 

“你上次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我上次的问题你也没有回答。”


 


傅红雪看着不喜说话,但是却从不在言语上吃亏。只是这两人态度实在是捉摸不透,你来我往的过了这么多下,原来这二人竟是认识的。


 


“仇人,我是他的仇人。”


 


 


这次夜尊回答的倒是爽快,上次与傅红雪交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傅红雪问他,“是谁把你关在这里?”就是一个如此轻巧的问题却问的夜尊哑口无言。他想了很久,想到眼眶都红了,也无法给出傅红雪答案。


 


后来他赶走了傅红雪,告诉他,下次,你若来了,我便把答案告诉你。如今傅红雪来了,他已经可以平心静气的告诉他答案,这么些个夜晚,辗转反侧间夜尊想到的答案。


 


仇人,我是他的仇人。


 


“那他为何不杀了你?”


 


“可能他觉得活着更让我痛苦吧。”


 


夜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狠狠的压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指尖都弯折了起来,指甲上透出一片红。


 


“那......他如愿了吗?”


 


傅红雪偏头看着夜尊,眼睛微睁,似是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隐藏在眼睛里。


 


“如愿了”夜尊偏头笑了一下,唇角若有似无的勾着,依然是那副轻佻散漫的表情,手指依然按在桌面上,又接了一句


 


“因为这是他想要的。”


 


如愿了吗?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夜尊也曾把手按在心口上想过太多遍,如今的日子痛苦吗?反目成仇的日子,痛苦吗?他痛极了,苦极了,他恨不得打滚要那人来哄他。可是一想到这些是那人想要的,如愿以偿四个字像是苦口良药后的蜜饯,他不仅觉得不苦了,那些不能说出口的委屈,仿佛也消减了,甚至还觉出一丝甜,一丝自虐的快感,可惜这些注定不能宣之于口。


 


傅红雪还是皱着眉,一副不甚赞同的样子,可惜夜尊没有解释下去的心思了,便寻了个话头,把话题岔开了。


 


“上次你说到你们要成亲了?后来呢?”


 


傅红雪和夜尊大相径庭的两个人,如今却出现在同一间屋子里。夜尊是走不了,傅红雪却是不想走。


夜尊嗤笑他,原来你和我是相同的,只是我们一个被关在里面,一个被关在外面。傅红雪冷着脸反驳他,不一样,你在等死,而我在等人。


傅红雪在等故事里的那个人。


夜尊对傅红雪没有丝毫兴趣,傅红雪的故事更是和他这个人一样寡淡无味,但是他却对傅红雪等的人好奇,对那故事里的另一个人感兴趣。那人叫沈夜,好巧不巧名字里也有个夜字,是高门大户的嫡子,是傅红雪口中不谙世事的少年。夜尊在心里嘲讽傅红雪的无知,又忍不住诟病那少年,高门大户又是嫡子,活到可以见傅红雪的年纪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可惜夜尊想听故事,那也只能闭嘴。


 


傅红雪口中与沈夜的故事,像极了画本子上的俗套故事。高门大户的嫡子在林间遇上劫道,护卫被杀了个干净,危在旦夕,遇到了武功高强的傅红雪,救命之恩,公子满心赤忱的要以身相许,一来二去俩人便暗生情愫。


 


后来傅红雪拗不过那人的央求,便随他回了沈府,沈少爷为了他更是挨了沈父狠狠的一顿打,傅红雪要拦,沈夜不让,死命的自己扛着。


 


夜尊想笑,为何一切那么巧,你怎知那小公子是不是在算计你,故意让你救下,借机收买人心,让你为他沈府效命。说不定挨打都是他的苦肉计呢?毕竟傅红雪是一把极快的刀,任何人有了他,都可以于危难中被他护的密不透风。


 


夜尊总要把那少爷往坏了想,只是后面这沈少爷闹着要成亲却是他没有料到的,难不成是假戏真做?这沈少爷如此闹腾,八成又要挨一顿打。


 


“后来我们如愿成了亲,平安喜乐,只是近日他出了趟远门,叫我在这里等他。”


 


傅红雪一句话连音调都没个起伏,却续了个完美的结局出来,夜尊皱眉看着傅红雪面无表情的脸,一股无名火起,他觉得傅红雪在戏耍他,这定是假的。


 


夜尊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茶盏跌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他去扯那傅红雪的衣襟,可惜还没有碰到,就再次被刀抵住了喉咙,那刀柄压在了喉咙上,印出了一个红印。可惜夜尊根本不在乎,他气恼道


 


“你在骗我。”这定是假的。


 


“我没有。”


 


“那小公子绝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之前没有欺骗,没有算计?”


 


高门嫡子不可能有干净的,夜尊不信,他声音简直有些凄厉的质问那傅红雪,那些画本子上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没有。”


 


可惜傅红雪依旧是那副让人气到咬牙切齿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脸和一双不屑一顾的眼睛。


 


“你敢发誓?”


 


“句句属实。”


 


夜尊终于是放开了傅红雪,脱了力一般坐在地上,低头冷笑了一下,才呢喃一句“原来是我想多了。”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可能夜尊是有些冷了,不知从哪里端出一个火盆,摆在中间,便蹲在那火盆面前,开始往里面丢东西,傅红雪认得那是什么。


 


“你再给谁烧纸钱?”


 


“我自己。”


 


傅红雪似是没有见过这种做派,难得的露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盯着夜尊看了半天才来了一句“为什么?”


 


“凭我喜欢。”


 


夜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失态,整个人又成了那副散漫而又轻佻的样子。


 


“你没有亲人了吗?”纸钱是亲人烧的。


 


“都死光了吧。”


 


“一个都没有了吗?”


 


“半个算吗?”


 


夜尊蹲在那火盆后面,一双眼睛极亮的盯着傅红雪。可能是那火盆烧的太过明亮,傅红雪觉得夜尊的眼睛里好像透着光,灼灼的盯着他,叫他忍不住想要逃开。


 


夜尊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两只捏起一张金箔纸缓缓的放进盆里,看着火光一点点吞噬了它。


 


“我那半个亲人,他差点就要成为我的相公了,可惜成亲那天,我的仇人杀了他。”


 


那张金箔纸已经彻底烧成灰了,夜尊才又拿起一张,靠近火尖。


 


“他穿喜服可真好看,可是那天他一直都没有笑,他若是笑一笑.....”


 


“他若是笑一笑,那定然更好看。”


 


“滋啦”火盆里响了一声,那是水滴到火里蒸成水气独有的声音,傅红雪不知道他是不是听错了,他看向夜尊的脸,可惜夜尊脸上依旧是干的。


 


“可惜后来他在喜宴上说,他一直都视我为仇人,要与我成亲是绝不可能的。”


 


夜尊觉得眼睛越来越疼了,脑子里的那些画面却越来越清楚了。鞭炮红烛端的是一副极热闹的景象,纵然男男成婚有违世俗,但是沈丞相爱子如命,众人也只能奉礼拜贺。


沈夜和傅红雪皆穿着男子的婚服,他和傅红雪牵着同一个花球,他心里偷摸的想,一会儿夫妻对拜的时候傧相会怎么喊,若是喊夫妻交拜岂不尴尬。可惜傧相连一拜天地没有来得及喊,变故就发生了,他的好夫君,他的傅红雪一把扯掉了花球和喜服,露出里面的麻布孝衣,白的在这喜宴上格格不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傅红雪举着一叠书信,朗声到“佞臣沈渊通敌叛国,绞杀忠臣,罄竹难书。”


 


他的耳边嗡嗡的,沈渊是他爹,忠臣又是谁?他想让自己瞎了、聋了、傻了都好,可是他好好的。那些该他知道的话,也就一字不落的跑进他的耳朵里。


 


“他差点就要变成我的亲人了。”可是他变成了我的仇人,我的好夫君,也就死了。


 


“滋啦”又是一声,这次傅红雪看清楚了,夜尊哭了。


 


“他从来都是我的仇人,不是我的亲人,所以没有人为我烧纸了。”


 


傅红雪的刀是极快的,沈夜甚至没有来得及看到他拔剑,整个人就已经惯性的跌到地上,手里还扯着傅红雪的半截袖子,轻飘飘的,和傅红雪这个人一样,让他抓不住。


 


沈夜攥紧手里的白布袖子,觉得有点委屈,傅红雪曾握着这把刀把他与危难中救出来,如今却拿着这边刀把他逼入深渊里。那些他以为的欢喜,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欢喜。


 


傅红雪觉得自己心口闷的生疼,他疼得说不出话,可是又自虐般的问夜尊。


 


“后来呢?”


 


后来院子里又涌进了一批人,沈夜认出了那是皇城的御林军,他们中走出一个人,那人明黄的衣服,刺得人眼睛疼,他们全家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地上,跪在那人面前,那人摸着垂在身前的腾龙玉佩,不紧不慢的来了一句“先收监关押,等查明一切再行处置。”傅红雪站在那人身后,没有再同他说过一句话。


 


直到沈夜被沈丞相一巴掌掀翻在地时,才终于清醒了。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沈夜自作多情了。


 


拔刀相助是假的。暗生情愫是假的。喜结良缘是假的。恨我,憎我,是真的。


 


沈夜想明白了,这从开场就是一出好戏,一出替父报仇的好戏。


傅红雪买凶杀他,再巧妙的出来救他,借机与他相识,从而接近沈家,更是为了报仇,成全了他沈夜的龌龊心思。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成亲,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说出真相,把他爹爹缉拿入狱,扳倒沈家。


 


沈夜忍不住可怜傅红雪,为了报仇,如此委屈自己,若是他沈夜,那是决做不到的,不喜欢的人看一眼都不行,更何况还是仇人的儿子。


夜尊想到傅红雪还在等他回答,后来? 


“后来我们家做了错事,被收监关押,秋后处斩。”


 

后来我受尽了这辈子都没有受过的屈辱,也尝遍了这辈子都没有尝过的酷刑。


“他来看你了吗?”


 


他是谁?我的仇人,还是我的如意郎君?


 


“没有。”


 


“他没有救你吗?”


 


“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一直苟延残喘的活着,只等着他来看上我一眼,告诉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是我除了死什么也没有等到。


 


“那你?”


 


傅红雪还想再问,可是夜尊不想答了,他眼眶通红,隔着泪甚至感觉那站着的傅红雪看起来都有点摇摇晃晃,再也没有了刚才的云淡风轻,他笑那傅红雪。


 


“傅红雪,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已经死了。”


 


寅时五更,保重身体。


 


傅红雪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喉间,便哇的一口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大口血来,整个人也清醒了。


 


“好了好了,淤血吐出来,这人就要活了。”


 


这声音傅红雪太熟悉了,果然傅红雪微微侧目,就瞥到一个绿色的袖角,他整个人趴在床沿上,半个上身悬浮了出去,被叶开用手托着,右手有些刺痛,傅红雪微微扭头看向右手,上面插了一根针,他脑子还不甚清明,但是也能了解个大概,刚才吐出来的淤血,想来正是这跟针的作用,他刚才是陷入梦魇了?刚才那些都是梦?


 


他望向他床的对面,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墙,不对,那里有东西,那里有一个红木书架,书架旁边摆着两个白底花瓶,挪动花瓶,就有一扇门,一扇可以见到沈夜的门。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傅红雪不顾右手上还插着针,便撑着身子坐起来,一把抓着叶开的胳膊,“书架呢?”


 


“小心针。”可惜叶开一头雾水不知道傅红雪在说什么,只是看到那针随着傅红雪的动作歪扭了,针尖颤巍巍的在傅红雪手上抖动。


 


“书架呢?”


 


傅红雪看着叶开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更是着急,忍不住更大声的吼他,那个书架呢?那个红木书架呢?


 


“什......什么书架?你是不是魔怔了。”


 


叶开这时也发现了傅红雪的不对劲,但是他实在不知道傅红雪口中的书架是什么,傅红雪的屋子里从来都没有什么书架啊。


 


傅红雪着急了,见从叶开这里问不出什么,便要自己过去看,可惜他身子太虚,又卧床太久,两只脚根本使不上劲,果然刚一沾地,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的跪下去了,他用胳膊撑住,也只是砸在地上发出一个闷闷的咚。


 


“你到底要干什么?”


 


叶开心中有气,不知道这傅红雪一醒来又在发什么疯,但是也只能认命的先扶他起来。傅红雪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再逞强,只把一只胳膊架在叶开身上,指着对面那面墙“去那边。”


 


叶开拖扶着傅红雪一步步过去,快接近那墙时,傅红雪便挣开了叶开,扑在那墙上拍打起来,沉闷的声音,连带着傅红雪的心也跟着沉了,实心的。


 


“沈夜......沈夜......沈夜。”


 


傅红雪一声声越叫越凄厉,可是这是一面墙,又怎么会有人回应。


 


“你疯了,沈夜又不是被埋在这个墙里。”


 


叶开说完这话,就把嘴捂住了,两只眼睛睁得死圆的看向傅红雪,可惜话已出口,再捂嘴也晚了。果然傅红雪听见这话,便不再拍墙了,两只手还按在墙上,脑袋却是扭向叶开那边,两只眼睛缓慢了眨了两下,才像是听懂了这话一样,目光钉在叶开脸上,极缓慢的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装傻是充不过去了,叶开只能把手从嘴上放下来,破罐破摔的解释。


 


“他们全家被砌在你们傅府老家的围墙外,说是......赔罪。”


 


傅红雪的手指抠在那墙上,嘴唇抖了半天,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的耳朵轰轰的吵成一片,所以他不确定他刚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叶开的话,也只能呆滞的要求那叶开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沈夜死了,被皇上下令砌在你们老家围墙外,给你们全家赔罪。”


 


叶开极快的又重复了一遍,这下傅红雪的耳朵和脑袋都安静了,所以那些话他听清了,也听懂了,沈夜死了。


 


傅红雪的脚太疼了,疼到他再也站不住了,只是顺着墙滑到地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明明去救他了。


 


 


君心难测四个字是含着血泪的教训,自古多少将臣死在功高震主四个字上。傅将军满门忠烈又怎样,皇上说你错了,那便是错了。构陷忠良的从来都不是沈渊,他也只是被皇上默许着去使那些下作的手段的鹰犬。如今沈渊成了沈丞相,便忘记了如履薄冰怎么写,摇身一变学会了结党营私。


 


傅红雪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坐拥天下的君隔着帘子,告诉他。


 


“朕希望傅将军可以洗清冤屈,名垂青史。”


 


傅红雪对着爹娘的牌位叩了三个头,沈家是他们全家的仇人,扳倒沈家,洗清冤屈是他十九年来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今他已经扳倒了沈家,只要沈家一死,这仇就是报干净了。


 


可是他做不到了,他知道这样不孝,但是他不能让沈夜死,即使如今的沈夜恨他。


 


那些昏迷前的事情,他也慢慢地清晰了,他提着刀去天牢救人,可是意外总是来得不是时候,他只记得他劈开了太多门,打伤了太多官兵,都没有见到沈夜,越来越慌,再然后,他的癫病发作了。


他觉得他就要喘不出气来了,他死死的揪着胸前的衣服,像一条脱水的鱼大张着口,是不是父亲母亲不愿意我救他,才不凑巧的那个时候发病,是不是,天意,是不是.....那杯酒,酒有问题。


“皇上,还留着傅红雪?”


李全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很多话别人不敢说,不敢问,他反倒是可以多一句嘴的。


帝王的手里还捏着那个酒盏,“此酒名为生香,饮下后能使人亢奋,你说我送给傅红雪如何?”


李全在皇宫浸染太久,有些话皇上说个头,他也能不动声色的猜个尾,傅红雪有癫病,这酒明摆着就是要让他犯病。


“他若不去救人,睡一觉便好了,他若去了,这可比杀了他强多了。”


他又想起梦里他问夜尊“那人来救你了吗?”


 


夜尊告诉他,没有。


我来了,傅红雪想要回到梦里抓着夜尊的袖子告诉他,我来了,可是我......


 


叶开是个心思剔透的,傅红雪这一番行为,都在表示出什么,此刻已经昭然若揭。可是正是如此,他更不能放任傅红雪继续下去,硬了硬心肠,他才蹲在那傅红雪旁边问他。


 


“今天是沈夜头七,你要给他烧纸吗?”


 


要给他烧纸吗?


 


亲人才能烧纸,梦里沈夜告诉他


 


“他从来都是我的仇人,不是我的亲人,所以没有人为我烧纸了。”


 


傅红雪气血翻涌,不受控制的又吐出一口血来,喷洒在地上,点点猩红,像极了喜宴上婚服的颜色。


 


他把手轻轻的按在血上,我欠我相公良多,那便一点点还,从哪里还起?就从拜堂还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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